为烈士讨回应有的名分
到了乌拉盖的第二天,我去了当地的民政部门,我要为汪宝祥讨回烈士的名分,在烈士纪念碑上刻上他的名字,在烈士墓地为他争得一块安身之地。这事我已经想了三年了,当我赶赴乌拉盖时,在“兵团战友”“知青作者”群里发出此次去乌拉盖目的的微信,立刻得到了支持和关注,这就更增强了我的信心,同时也感觉到此行的困难,因我手头没有有关汪宝祥被授予革命烈士详实的资料。
陪我去民政局的是我的老连长,曾任巴彦胡硕镇(乌拉盖管理区所在地)镇长的张志和。
接待我们的是民政局副局长和一名工作人员,张志和大哥向他们介绍了我的情况和来民政局的目的,我把我前年写的《烈士纪念碑的缺憾》一文交给他们,并将汪宝祥如何拦惊马,如何被内蒙兵团总部授予他为革命烈士讲述了一遍。我向他们声明:我不是为烈士家属讨要什么待遇,只是不能让烈士像孤魂野鬼似的在草原上游荡,给烈士一个应有的归宿。事情已经过去四十八年了,这是我作为一名笔者和当年的兵团战友不能泯灭的心结。
这位女副局长听我讲述完毕后说:“这事从来没听说过。”我怀疑她在听我讲的是一个“天方夜谭”的故事,心里有些不快。大概她看出我的面部表情,态度认真了许多。她说理解我的感受,当年兵团移交地方时,很多有价值的资料没能保存下来,再有乌拉盖各级领导换了多茬,各部门的工作人员大都是年轻人,对兵团的事懵懵懂懂,肯定会存在不尽人意的地方。她说,这事一定向局长汇报,向管理区领导反映。她建议我多搜集些资料,民政部门也重视起来,如情况属实,定还烈士的名分。
“不管怎样,不论何种原因,总不能让烈士为此负责任吧,这事我一定要办成。”这是我与他们临别时说的话,言语中带着忿气。
事情应从三年前说起。乌拉盖城镇改造,在镇西北的高地上筑起一座烈士纪念碑。我跟陪我瞻仰烈士纪念碑的张志和说:“乌拉盖的领导做了一件大好事,乌拉盖人没有忘记在这片草原上为之献身的人们。”我要拜谒,烈士中有我的战友、兄长。纪念碑前驻足虔敬地行了三个鞠躬礼,以表示对烈士的尊敬与敬仰。
纪念碑前一通长方形的碑体镌刻着六名烈士的名录,我用相机把烈士的名录拍下。有1949年在农乃庙阻击土匪牺牲的王爷庙兵站参谋长瑙门达赖;为保护国家财产而献身的五十七团三连战士柏永华、单美英;勇救溺水儿童不幸遇难的布林分场场长乌力吉;因工棚垮塌丧病黄泉的战勤连女知青郭瑞先;还有一位解放军空军雷达兵四十六团十二连操纵班长胡xx(相机在强光下反光,没能清楚的拍下这位战士的名字和牺牲原因的介绍)。
在烈士的名录里没见到汪宝祥的名字,令我大失所望,刚跟张大哥说过烈士里有我的兄长,我是在说谎?我像被戏弄了一般。汪宝祥是被兵团总部授予的烈士啊,纪念碑上为啥没有他的名录?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纰漏呢?我说,我去民政部门讨个说法。
张大哥说:“现在乌拉盖各部门都是年轻人,对兵团的事了解不多,难免出现纰漏。你现在去民政部门没有说服力的材料,他们能认可吗。”
从烈士纪念碑返回的路上我跟张大哥说起汪宝祥来。
汪宝祥是我刚到内蒙兵团认识的。那天,胃疼去团部卫生队,见到也是因胃病去看病的汪宝祥。由于给我注射了阿托品,胃疼止住了,但在药物的作用下,口渴难耐,我想回招待所找水喝。见我难受的样子,汪宝祥把我从凳子上扶起,说六连离团部不远,正好有马车返回六连,邀我去他们连休息,又说连里各方面的条件要比招待所强。听他介绍,他大我五岁,山海关人,是六连马车班的。那时秦皇岛市和唐山市同属一个地区管辖,自然也就是老乡了。我们连离团部远,团部又没熟人,首先吃饭就成了问题,团部招待所一天三顿都是又黑又粘的馒头,我的胃实在受不了,于是客气了几句,随他上了马车。
到了六连,宝祥找来红糖沏上水端给我,怕我胃病再犯,从他师傅家里做了一盆片汤,还卧了两个鸡蛋。夜间我们哥儿俩挤在一个被窝睡了一宿,那天睡得踏实,像在家里有哥哥陪伴一样。
过了几天,听说六连出事了,马车班一名驭手从山下拉石头,马车翻了,被砸死了。我的心揪了起来,但愿不是宝祥哥哥。第二天传来噩耗,死者正是汪宝祥,眼泪簌簌地淌了下来。给他开追悼会那天,我假借去团里看病,搭上去团部的车,辗转来到了六连,宝祥哥哥已下葬,我坐在他的坟前痛哭不止。六连有不少我的老乡,见我伤心的样子都纷纷劝我,不要伤心过度,本来就有病,别伤了身体。傍晚宝祥的师傅套上马车把我送回我的连队。
后来听六连的战友说:那时五十一团正建礼堂,建礼堂的石料由六连提供。石头坑在团部东面的山岗上,距团部有四、五里路。那天汪宝祥跟他师傅张力赶着马车去山上拉石头,是第二趟出的事。装满石头赶车下山,他吆喝着辕门马后坐,扎稳脚步,一手揽着打里马的套绳,一手扳着车闸,三匹稍子马放慢了速度,辕马和稍子马之间的套绳松弛下来。一根套绳套在中间稍子马的裆下,那匹稍子马要把套绳捋顺,稍停了一下,这一停挡住了辕马的脚步和视线,辕马在那匹马的屁股上啃了一口,稍子马被咬疼,尥了个蹶子,正踢在辕马的嘴上,辕马一惊,再也坐不住车了,前面的三匹马受到辕马的冲撞,于是狂奔起来。见事不妙宝祥拼命地吆喝着,又把车闸紧板了几扣,闸杠和马车轱辘内圈的摩擦发出刺耳的怪响。张力从外手紧紧拉住最外面稍子马的缰绳,试图让马停下来。宝祥用尽全身力气,身体后仰,揽缰绳,扳车闸,胶鞋撕破了,衣服扯烂了,手掌被套绳掠掉了皮。在一个弯道,车翻了,他被砸在石头下。山上采石头的人们冲下山来,搬掉石头,只见他七窍出血,肋骨深深嵌入腹中,气绝身亡。这是汪宝祥到内蒙兵团的第四十六天。
我记得第二年的春天《兵团战友》报刊出通讯《刘英俊式的兵团战士——汪宝祥》。(时间太久了文章的题目可能有误,请知情的战友给予纠正)。兵团总部授予汪宝祥革命烈士的称号。
张大哥认真的听着:“如是事实,这的确是民政部门的失误。”
我从乌拉盖到哈拉盖图(原五十一团)搜集汪宝祥牺牲和授予烈士的资料,巧遇六连战友张福生、张梦芳夫妇,他们也在为汪宝祥的事奔波。福生带着我看了当年打石头的石头坑和依稀可辩的那条山路,指给我汪宝祥牺牲的地点,又带我见了当年的知情人。
福生说,如果马车从山上冲下来,山脚下就是团卫生队(现为六师兵团展览馆稍南些),后果不堪设想。
为了更多取得汪宝祥牺牲和被授予烈士的线索,张福生在六连微信群发出微信,请大家提供有价值的资料。福生把我拉入六连微信群,以方便我与他们的沟通。微信发出,立刻得到反应,虽然没有取得实质的东西,但人们没有忘记汪宝祥,纷纷表示如需要他们联名签字,将义不容辞。
在霍林河至通辽的火车上,福生打进电话来,说山海关战友刘恒明接到福生的微信后,找到山海关区民政局,在《秦皇岛英烈》一书中找到汪宝祥被授予烈士的依据并发来截图(见图)。
我立刻把截图发给张志和,让他转给乌拉盖民政局。呼和浩特的战友提供信息,当年《兵团战友》报总编辑火华同志现仍在呼市,他肯定收藏着《兵团战友》报的全部,只可惜没找到他的联系电话。
当我起草这篇文章时,刘恒明给我发来微信说,想通过朋友到山海关民政局取得汪宝祥原始的烈士资料,但存在一个问题,即便这里真实记载证明汪宝祥是革命烈士,只是我们通过个人关系得到的,则需要乌拉盖官方的作为,给山海关民政局发函调信,或政府派人取证,最后才能给烈士以名分。我把此微信传给了张大哥,再麻烦他跑趟民政局。
我期待乌拉盖有关部门的作为,更期待还汪宝祥应有的名分和荣誉,不能让烈士成为没有归宿的孤魂野鬼,不能寒了我们兵团战士的心。
文章来源:作者投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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